在一個致力于老年人護理創新的科技博覽會“Aging Into the Future”上，幾十個互動展位正在吸引著投資者、醫療專家和老年人。其中有無人駕駛汽車、虛擬現實教程和免提矯形鞋等。

　　但是只有一個展位排起了長隊。與會者耐心地站著，不時地對著這個特殊的設備大喊大叫。一些人則轉向陌生人，說：“這難道不是最可愛的嗎？”或者“這太不可思議了”。其他人則會問什么時候可以購買。

　　究竟是什么讓這個展位充滿著魅力呢？Tombot推出的一只拉布拉多形狀的機器狗Jennie，它看上去很真實，但不會撒尿，不吃東西，甚至不會叫喚，它唯一會做的就是擁抱。“人們真的會對此做出反應，”Tombot的創始人Thomas E． Stevens說。“但這并不是玩具，而是一種能夠提供健康益處的醫療設備。”

　　Tombot是向老年人銷售機器人伴侶的眾多初創公司之一，能夠提供情感支持、日常幫助或通過人工智能進行遠程監控。盡管這些機器人經常受到消費者和醫學專家的熱情歡迎，但銷售它們的公司發現自己在處理一系列復雜的問題：你如何最好地設計機器人設備來照顧老齡人口，并鼓勵人們在實際中使用它們？你如何創造出真正有幫助的東西，而不讓人感到毛骨悚然？機器人真的能取代人類護理者嗎？

　　填補護理缺口

　　根據皮尤研究中心的數據，美國有4600萬老年人口——隨著老年美國人占比增長到總人口的22％，這個數字預計到2050年將翻一番。與此同時，美國醫療保健系統正面臨護理人員、護士和醫療專業人員的短缺。加上嚴格的移民政策和低出生率，一些人會認為依靠技術來填補護理缺口是有意義的，這也是小型機器人助手存在的原因。

　　《Golden Years：Social Inequality in Later Life》的作者、老齡化專家Deborah Carr指出：“周圍沒有足夠的人可以給予護理？我們真的已經到了需要絕望措施的絕望地步了。”

　　老年護理機器人正在日本等擁有世界上最老人口的地方蓬勃發展。在美國，隨著年齡的增長，老年人可能會依賴助行器或Echo。Google Home和Amazon Alexa向老年人推廣了很多廣告，展示了其技術的廣泛應用。Carr解釋說，這很重要，因為并不是所有的老年人都是一樣的。有些人想要藥物方面的幫助，其他人則只想知道天氣或體育比賽結果。Carr說：“我們經常把老年人看作一個群體——實際上卻有著許多不同的群體。”

　　Leda Rosenthal是Alz You Need的創始人，Alz You Need是一個將家庭護理者與癡呆癥輔助技術聯系在一起的技術發現平臺。Rosenthal認為一個新興的老齡化技術市場仍處于為不同子群體設計產品的早期階段。大多數初創企業甚至都沒有經歷過種子輪融資。在很大程度上，家庭通常依賴于巧妙應用于老齡化的普通技術，比如Calm和Headspace等冥想應用，或者Facebook的支持群組。

　　Carr一再看到的一個方面是成年人保持獨立的愿望，他指出：“這在老年人中仍然非常強烈”，尤其是那些以強壯和堅韌而自豪的最偉大世代。他們不一定想依賴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們的確需要幫助，而且其中許多人都感到很孤獨。2014年，超過四分之一的65歲至74歲女性獨居，75歲至84歲女性獨居的比例上升至42％，85歲及以上女性獨居的比例上升至56％。

　　這些統計數據激勵了總部位于以色列的初創公司Intuition Robotics創造了ElliQ——一款智能機器人伴侶，它能夠讓用戶全天參與其中。它的功能包括約會提醒，協助給家人打視頻電話，建議散步，或者只是通過隨機的事實或有趣的視頻讓外界參與進來。

　　這款設備被稱為“快樂老齡化助手”，看起來像是瓦力和時尚咖啡機的混合體。它可愛到足以引發溫暖的感覺，然而它閃亮的外表卻又蘊含著人工智能的意味。

　　ElliQ是個性化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它能夠感覺到主人喜歡的程度和事物。這個小家伙是為那些仍然活躍并希望保持活躍的老年人所設計的。Intuition Robotics首席執行官Dor Skuler說，研究表明，一旦人們陷入孤獨，抑郁、癡呆癥和死亡率上升等問題就會迅速加劇。為了使它有效，該團隊明白必須以合適的人性化但高效的設計為特色。

　　當ElliQ興奮時，他會可愛地上下搖頭，悲傷時會低下頭道歉。如果心愛的人發送了一張照片，它會好奇地看一遍。它讓人感覺栩栩如生，具有表現力和直觀的肢體語言。

　　“她看著你，點亮燈，在屏幕上顯示聲音效果和內容，并選擇說什么，”Skuler說。“從時間和運動的角度來看，這種精心策劃的組合讓人感覺它幾乎是鮮活的。”

　　平衡現實

　　機器人類別的存在，長期以來一直讓我們不斷提起有關技術在生活中應該扮演角色的問題。關于“神秘山谷”的概念，即一個產品有多像人類和結果看起來有多怪異之間的關系，已經有了很多爭論。這涵蓋多個類別，例如逼真的玩偶、虛擬現實，甚至計算機動畫。

　　擬人化的機器人會感到非常熟悉，因此經常會引起厭惡或困惑；而其他時候則是一種不自然的聯系感。從倫理上來說，模仿栩栩如生的生物和制造虛假依賴之間的平衡是什么？

　　就機器人伴侶而言，這類產品是為與用戶密切合作而構建的，這一點證明了它尤其具有挑戰性。一些初創公司傾向于人性化或卡通化的外觀，旨在顯得過于友好和可愛。GenieConnect有碟狀的眼睛和企鵝狀的手臂，看起來更像兒童玩具而不具備優雅。同樣，Blue Frog Robotics完全可移動的Buddy機器人擁有超大的動畫眼睛和夸張的孩童般的面部表情。

　　Blue Frog Robotics的一名代表示，Buddy是為了與用戶建立共鳴，從而建立情感紐帶。該公司表示，其研究發現，為了克服對家庭內機器人的恐懼和懷疑，它需要看起來友好。受日本卡哇伊文化的啟發，他們采用科幻電影中可愛角色的元素來設計Buddy。

　　然而，Intuition Robotics顯然則是將ElliQ塑造成一個擁有機器人聲音的時尚消費電子設備。ElliQ沒有手和臉，甚至沒有眼睛。Skuler強調說：“我們不想讓老年人誤以為它不僅僅是一個電子產品，或者對系統的智能產生錯誤的期望，或者認為它是一個電子產品。它既不是狗，也不是人。所以我們為什么要假裝它是呢？”

　　Intuition Robotics雇傭了Fuseproject創始人兼設計師Yves Béhar來設計這款機器人，它融合了皮克斯的魅力和強大的個性，但又不屬于玩具或小工具的范疇。它必須優雅，容易融入某人的家中，也不需要什么花哨的技術。它能夠體現微妙的動作，而不是過于可愛的夸張語調。

　　總之，他們不想讓觀眾覺得很幼稚。

　　“我們想要做的是，為那些往往沒有被科技很好地服務的人，設計出一款真正的服務機器人，”Béhar說。“我們想到了桌面物體的概念，當人們進入房間時會有反應，但并不會侵入或接管環境。”

　　Béhar不想制造一種會成為情感支柱的設備。因此，ElliQ更能反映出一種健康的關系，它會是一種你喜歡的實用設備，“但不是你情感上依賴的東西。”

　　個性化的機器人

　　獨立老年人可能不喜歡令人毛骨悚然的現實主義，但是那些患有神經疾病或嚴重疾病的人呢？這種過于現實的模式可能只為那些極度需要情感關懷的人服務，即使它是依靠電池供電的。

　　例如，毛茸茸的Jennie就是專門根據老年癡呆癥患者的護理需求而設計的。據估計，大約有1500萬美國老年人患有癡呆或癡呆前輕度認知障礙。嬰兒潮世代可能會導致養老院護理增加75％，到2030年達到230萬。Stevens說：“我們不是針對健康的老年人，我們正在為別無選擇的人提供服務。”

　　研究人員認為，大多數被診斷患有癡呆癥的人，無論是對物體還是動物，都可以通過形成情感依戀而從身體和心理上受益。然而，寵物擁有率在75歲后直線下降，因為許多老年人無法從身體上照顧一只活的動物。

　　Tombot與Jim Henson Creature Shop的電子動畫專家合作，設計了一只逼真的機器人小狗，可以融化老年人的心。該公司創始人表示，他還調查了數百名老年人，以更好地了解他們的技術偏好。Stevens說：“這歸結為一件簡單的事情：現實主義。”他指出他們否定了卡通式的外觀。“他們更喜歡逼真的紋理和感覺。但最重要的是，他們更喜歡現實的行為。”

　　毛絨絨的小狗雖然不會走路，但它的確有多個傳感器來獲得自動和互動的撫摸體驗。與競爭對手的產品不同，Tombot的設計是為了模擬活體動物的實際解剖和運動能力。

　　它能夠理解語音指令，并會朝向聲音來源。Tombot也能感覺到它被觸摸的地點和方式，感覺到一只精力充沛的寵物和被擁抱著的區別。這些行為是隨機的，從而增加了它的發現感。

　　Stevens說：“機器狗可以設定在給定的時間做什么事，以免一次又一次地采取相同的行為。”

　　Tombot的早期發現表明，老年人實際上更喜歡機器人而不是活體動物。那是因為真正的狗選擇何時與人類互動，而這些居民可以選擇何時與機器人互動。Stevens說，已經有許多輔助生活設施、老年日托中心和一家未命名的連鎖醫院打算為其成員購買這一產品。Tombot的預購價為449美元，將于2020年3月發貨。

　　Stevens說：“如果你把所有的技術歸為一類，并說這是為老年人設計的，你就會明白為什么這么多產品從未投入使用。我們非常特別地關注那些患有無法照顧活體動物疾病的人的問題。”

　　“殘忍的”替換？

　　用機器人來補充甚至取代人類護理者是合乎道德的嗎？人工智能專家、谷歌中國前總裁李開復博士公開抨擊人工智能被用于照顧老年人的情況，特別是在情感能力方面。他堅持認為，孩子應該負擔起對老人的護理，而專業的護理者是第二好的選擇。

　　他最近在一次采訪中表示：“老年人真正想要的是和其他人交流，我認為讓他們接觸原始的、虛假的、無生命的、無情感的機器人是一件殘忍的事情，我們作為人不應該這樣做。”

　　也有人在擔心機器人對老年人的影響，尤其是在沒有任何長期研究的情況下。我們能相信這樣的新技術嗎？隱私問題呢？從長遠來看，機器人將如何影響用戶？

　　Intuition Robotics目前正在進行一項關于人類和社交機器人之間關系的臨床研究。這家初創公司與Centre for Aging ＋ Brain Health Innovation合作，研究機器人伴侶是如何減少老年人的孤獨感的。

　　根據他對數百名受試者的觀察，Skuler仍然保持樂觀。他回憶起ElliQ的所有者不僅僅把該產品當作一種設備，而且幾乎把它當成他們生活中的一個新實體。“有些人用‘存在’這個詞，有些人說實體、伴侶或助手，”他沉思著說，“它既是裝置，又是一個鮮活的實體。”

　　盡管如此，現在說這個新生產業將如何發展還為時過早。即使是設計最好的機器人也足以替代人類的護理嗎？這個問題的答案還不得而知。日本，作為機器人服務行業的領先者預計，到2035年，僅其國內產業每年就將增長近40億美元。

　　Carr認為，盡管這些產品存在一些預測的問題，但它們最終會找到對應的消費者。她說，雖然人類可能是更好的護理者，但是隨著人口的減少，“技術可能是下一個最好的選擇。”